【周江/原著向】树冠羞避（7）
冬休期伴随常规赛最后一场的终结到来，轮回全俱乐部上下弥漫着放假的欢乐气息，连空气都轻快了几分。
孙翔哼着小调走进训练室，脚步还带了点小跳跃。
“二翔，心情这么好？”吴启拔出吸管猛的戳进包装，低头吸了几口。
“一大早上就吸维他柠檬茶，不怕中毒啊。”孙翔拉开座椅，一屁股坐下来，“这不是今天训练完就放假了吗。”
轮回战队大部分都在S市有了自己的房子，孙翔来得晚，户口还没迁过来，父母又还在南方，每年还是要回老家过年的。
“江，回家？”
周泽楷知道，江波涛虽然在S市也购置了房产，但和孙翔一样是转会过来的，过去几年都是回家的。
没想到眼前的人摇了摇头：“今年先不回了，爹妈去国外逍遥快活了。”
江波涛父母都是老教职工，同事们不是儿女在外工作就是出国进修，一群中老年人戏称自己是留守父母。两个人又是老顽童这样的性格，听闻同事们组了一个寒假欧洲深度游团，毅然决然举手报名，完全没有想起自家远在S市的儿子。
“儿子，和我们一起呗，在欧洲过年。”江母如是说。
江波涛想了想，整个团里除了他大概就没有第二个年轻人，过去也是被热情关爱“婚否房否车否”，这些问题真是年复一年地出现，纵是对答如流的江波涛也无力招架。
周泽楷有些意外，看着江波涛从抽屉里翻出一罐茶叶，一边嘀嘀咕咕，一边用木勺舀了一点进杯子里：“俱乐部过两天工作人员也要回家了，也没有其他队员要留下过年。应该是去新房子住吧。”
他起身，走向门口的饮水机。茶叶在杯子里慢慢舒展，伴随着咕嘟咕嘟热水撞进陶瓷杯的声响。
“江，一起过年。”
转身，看见周泽楷仰着脑袋，咧着一口白牙露出一脸天真无邪，眉眼弯的快成一条缝。
江波涛知道周泽楷确定他一定会狡猾地得逞。
周泽楷胜券在握，所以任性得蛮不讲理，根本没有给江波涛拒绝的机会。
因为他知道，江波涛根本不会拒绝他。
江波涛觉得周泽楷变得很是肆意大胆，让他捉摸不清的人此时正坐在驾驶座上。江波涛内心犹如名字一般暗潮涌动，却见身边的人一脸惬意坦然。
周泽楷用余光偷偷瞄了好几眼，他第一次承认自己过分狡猾，一边温水煮青蛙，一边又死皮赖脸。
“想去江家。”
“过段时间吧，很久没呆了，要打扫打扫。”
“我帮你。”
“那怎么行？哪有请客人过来帮忙打扫的。”
“不是客人。”周泽楷顿了顿，“开车送你。”
自己从未有过如此的胡搅蛮缠，却在江波涛面前用尽浑身解数去接近他。不止是作为同事，而是一点一点更多地走进他的生活。
江波涛屈服在了主动上门的司机面前，他不得不承认，没考驾照没买车的他很需要一辆车帮忙运行李。
他最近觉得周泽楷变得非常陌生，因为在江波涛的印象里，他没有那么霸道。
尽管又霸道又对自己格外地好。
地处高科技园区，穿过松柏矗立的街道，十字路口右转便是棕色外墙的商务住宅区。新开发的街区干净且安静，行人不多，大多是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。
“秋天这里会好看些，有很多枫树，红的黄的。还有白桦林，大片大片的。”
“你发过，好看。”
小区进门是开阔的广场，没有华丽的欧式喷泉，反倒是简简单单搭建的花坛。整个景观接近大地的棕色，树木被修剪的整整齐齐，落叶堆积在路边反倒没有凌乱的感觉。
周泽楷的倒车入库和游戏枪法一样精准，一把成功后急急忙忙掀了后备箱，把江波涛的行李箱一股脑搬出来。
“我自己来就好。”江波涛抢着拿过最沉的大箱子，“好歹我也是个大老爷们。”
周泽楷没坚持，乖巧地帮江波涛拎了两袋水果。
江波涛家在九楼，他单肩挂着黑色背包，拉开最内侧的拉链，从里面掏出许久没拿出的钥匙：“里面应该挺灰的，就先套个鞋套进去吧。”
“嗯。”
果然是新房子，里面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。白刷刷的墙上安着两幅抽象画，家具上都蒙了一层布。空气中漂浮着小小的尘埃，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柳絮一般。
手里被塞了一个软软的口罩，江波涛低着头把口罩挂在耳朵上，声音闷闷地说：“灰尘多，先戴一下，我扫个地。”
挡住了半张脸的江波涛露出他带着笑意的眼睛，迷晃了周泽楷的思绪。
回过神，江波涛已经放下行李箱，跑到阳台上找了块抹布，又蹬蹬蹬跑回来，给周泽楷擦了把椅子让他坐下来。
周泽楷其实没有那么讲究，哪怕是公园的公共长椅他也能随心所欲地一屁股坐上去。
他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干净的椅子上面，然后从江波涛手里拿过抹布：“和你一起。”
“你就坐着就好，要看电视吗？”江波涛正准备从电视柜下翻出遥控器，被周泽楷拉住了手腕，缓缓转过身。
夕阳透过玻璃窗在这方空间洒下温润的奶茶色，明亮的橙落在周泽楷的发梢、耳廓和脸颊。
“我很高兴，江留下了我。”
余晖与晚霞，飞鸟与归雁，所有的一切都静止在心脏跳动的一瞬间。
大象万千，唯有你。
江波涛想不出什么辞藻去描绘此时此刻的心情，鬼使神差地忘记周泽楷的客人身份，顺藤摸瓜凭着一己私心将他留在自己的住处。
周泽楷任性霸道，自己何尝不是步步为营、自我满足。
他故意留下了周泽楷，然后周泽楷很高兴。
“那小周要帮我一起打扫哦。”
是在感情的干柴中燃上一把烈火，还是点滴石穿的水到渠成。江波涛开始接受苦尽甘来的可能性，却明白真正狡黠的不过是自己。
他不可否认，他在等。
一百多平的房间大扫除起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，把蒙着的布取下来后江波涛忙前忙后擦拭家具，周泽楷倒是被毫不客气地使唤去了厨房擦墙砖和地板。
周泽楷双手套上黄色塑胶手套，左手抹布，右手威猛先生。忙忙碌碌中，头发有些凌乱和上翘，江波涛用干净的手凑过去给他捋了捋，然后从橱柜里翻出哆啦A梦的围裙，踮起脚尖给周泽楷套上，又绕到他的身后系上一个松松的蝴蝶结。
“没想到小周腰还挺结实的，没什么肉，果然是经常锻炼。”
“江呢？”
“我胖着呢。”
突然，江波涛感觉腰上有力量将自己环紧。周泽楷外套上有熟悉的柔顺剂的气息，柠檬味的。
“很瘦，江骗人。”
只是短暂的一瞬间，周泽楷便松开了手，慢慢支起自己的身子。待站定，方才发现他正把江波涛夹在自己和柜橱的中间。
空气很冷，但江波涛的呼吸热热地扑在他的脸颊上。
现在，他们很近。
周泽楷看着江波涛的眼睛，想要将他所有的目光汇聚在自己的双眸之中，这样之后，他是不是就能看懂江波涛任何的所思所想。
他不贪心，他只想知道一件事。
江波涛喜不喜欢周泽楷。
江波涛的脸颊泛上微微的红，究竟是窘迫还是悸动。
江波涛的眼神左右躲闪，是无助还是害羞。
江波涛的心跳声很快，是害怕还是期待。
周泽楷一点点凑近，鼻尖与鼻尖的距离逐渐缩短。
是试探，是冒险，还是孤注一掷。
都不是。
“江。”
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三十厘米，江波涛的背抵在凉凉的橱柜上，却正对着周泽楷灼热的胸膛和鼻息。
江波涛悄悄攥紧了手，上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。
“你是不是喜欢我。”
江波涛在等，他很清楚自己在等的是什么。
他只需要周泽楷发现江波涛的心意，至于所有的结果，他愿意去接受。
不被发现的心意，将永远是无疾而终的悲剧。
“是。”
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哑的，最后的音节在空气中扩散和徘徊，淹没所有的声响。心跳擂鼓般的作响，呼吸掀起所有气息的排山倒海，冲散所有的理智和隐忍。
“周泽楷，我喜欢你很久了。”
他庆幸于这份沉重的爱意被接收的终点发觉，暴露在最赤裸的生死台上。
他的爱，走出阴霾与昏暗，曝光在最光明正大的审判席上。
所以，周泽楷，你呢？
咫尺距离的脸庞不断靠近，衣料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。
额头上是轻轻的柔软，伴随温热蔓延后的滚烫。
明明不过是一瞬的接触，却触动全身的颤抖和激荡，将脑海中所有的思绪化为一片空白。
江波涛睁眼看着周泽楷，眼中是期待焦急恐慌，他说不清，万千情绪混杂在一起，最后留下的是渴望。
他看到周泽楷的下巴，慢慢下移，然后是好看的双唇，英挺的鼻梁，和深邃的眼眸。
他陷在周泽楷的双眸中，看不到自己。
周泽楷，你呢？
我很喜欢你，喜欢你很久了，你呢？
我成为了最懂你的人，你呢？
我一直想要和你并肩站在一起，你呢？
周泽楷，你能不能告诉我。
“江。”
大脑一片空白，江波涛害怕自己不能像以前一样明白周泽楷的意思，他害怕自己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。
“周泽楷喜欢江波涛。”
“周泽楷很高兴江波涛也喜欢自己。”
“江波涛最懂周泽楷，周泽楷也想最懂江波涛。”
“周泽楷想和江波涛在一起。”
“江，你说好不好。”
他情不自禁伸出右手想抚上怀中人的脸颊，黄色明媚的塑胶手套却格格不入地成为了阻碍，伸出的手顿在空气中。
周泽楷有些懊恼自己的冒失，却突然感受到缓缓垂下的手传来被握紧的力量，继而被江波涛慢慢抬起，送到了他的侧脸。
“还真不是什么告白的好场景呢。”
江波涛微微侧头，双手捧着周泽楷的右手，轻轻靠了上去。
“但是江波涛想告诉周泽楷。”
“好。”
塑胶手套隔离着肌肤的接触，但周泽楷知道，自己的江，真真切切地在自己的面前。他紧紧把江波涛搂在怀中，如获珍宝。
“江，我喜欢你。”
“我也喜欢你。”
不必需要再多动人的情话，这些，就已经足够。
两人互诉衷肠之后倒是没什么山盟海誓，也没什么惊天动地，大约是过分熟悉，反倒是很快发展成了老夫老妻模式，一鼓作气把房间都给打扫完了。
效率不禁让江波涛感叹，可能还是没告白前速度快点，毕竟周泽楷总是会站在一旁傻愣愣地看着江波涛在那边拖地板，自己有时候也会忍不住，沉迷在周泽楷系着围裙趴在地上擦地板的身影。
恋爱中的人，智商都是零。
江波涛现在很相信这句话。
等所有的角落都收拾完，已经是晚上八点。江波涛把最后的抹布洗干净晾在阳台上，回到客厅，发现周泽楷已经累得坐在沙发上睡着了。
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，江波涛掏出手机开了前置镜头，悄悄地把自己和周泽楷的睡容挤在屏幕里，快速一拍。
像做了什么恶作剧之后的小兴奋小慌张，又像得到了珍宝的欣喜若狂。江波涛默默备注照片信息并加入电子日记本。
他蹑手蹑脚走到周泽楷旁边，轻轻坐在沙发上。
周泽楷一如既往的好看，哪怕是在狼狈的大扫除过后，依旧是不可否认的好皮相。
“我真的，喜欢了你很久。”他喃喃自语，“这样想来，总觉得自己亏了呢。”
这份被埋葬了多年的苦涩终于酿成了甘露，江波涛有些感慨，有些恍惚。
这一切都仿佛一场梦，他不愿醒来。
他听着身边的人浅浅的呼吸声，也不由得慢慢睡了过去。
“江。”
缓缓睁眼，是周泽楷。
墙上的时钟已经十点，不知不觉竟睡了这么久。
江波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，模模糊糊看到周泽楷已经穿好了外套，准备起身。他知道，周家知道周泽楷今日是要回去的。
“小周，你等等。”
他突然清醒起来，踩着拖鞋冲进自己的房间，一阵翻箱倒柜，抱着一条棕色围巾出来。
“晚上冷，你没戴围巾。”江波涛伸手把围巾绕在周泽楷脖子上，“很合适。”
他把周泽楷送到停车的地方，昏黄的灯光下，江波涛披着藏青色的羽绒服，一边哈气一边跺脚，准备目送周泽楷。
“冷，回去吧。”
“不冷。”
周泽楷突然把江波涛整个人揉进自己的怀里，死死不撒手，想把江波涛捂热。
“很暖和。”
他拍了拍周泽楷的背，自己喜欢的，也就是这个二十几岁的大男孩啊。
大男孩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，却依旧认真地看着江波涛。
“我会比你喜欢我再多点地喜欢你。”
如果我注定无法改变迟于喜欢你的事实，那就让我喜欢你更多。
江波涛笑了笑，伸手捏了一下周泽楷的脸。
“那可很难哦，毕竟我已经喜欢你够多了。”
“不怕。”周泽楷在江波涛侧脸啄上一口，“我会拼尽全力。”
拼尽全力地去了解你，读懂你，喜欢你。
用尽我的每一个细胞，去爱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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