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江】骤降（1）
建筑设计气质周X工程造价精英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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琥珀色的香槟摔进透明的高脚杯，冰块的棱角碰撞敲击出低沉的声响，如同走廊深处传来的叩门声。
细密的气泡杂乱排列在纯净的液体中，自杯底径直漂浮向上。
“谢谢。”江波涛朝服务生微微颔首，嘴角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。他修长的手指捻着杯颈，轻轻转动手腕，香槟随之泛出微微的涟漪，夹杂冰块悦耳的撞击节奏。
作为高端人才引进归国不久的他被安排参加这场建筑界的酒会，作为S市北开发区的技术代表。他虽然处世得体，终究避免不了在国内缺乏人脉的事实。业界地产大亨、规划机构人员、知名建筑设计师还有景观设计师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，谈笑风生。
偶尔有看他面生的前辈专家，见这青年举手投足仪表堂堂，便会上前询问聊上几句。江波涛一双微带桃花的眼睛轻轻一弯，和老人家聊得有说有笑又进退有度。
与前辈简单聊了几句后，老人家被人唤走。又回到形单影只的情景，江波涛倒也没觉得局促，手持高脚杯立在一旁，等着上司方明华回来。
“小江，等久了吧。”方明华快步走过来。
“方总，没有的事。”江波涛帮他取来一杯红酒，“在谈地标？”
“是啊。”方明华咧嘴一笑，“不过，结果值得我们庆祝。”
北开发区是S市城市规划中比较年轻的项目，虽然早在十年前便完成了初步改造，近年来开始决心将它发展为新一块的商业核心区。
地标性建筑则成为了最近的最重点工作，通过多方协商，方明华代表开发区终于签下了满意的合同，解决了初步的资金和外包问题。
“Cheers.”江波涛侧了侧头，朝方明华举杯。
方明华仰头一饮，看得出，心情的确不错。
“更值得高兴的是，我相信这个地标会是无与伦比的。”
“哦？难得见方总用这么肯定的语气。”
“地标的承包商似乎非常中意新锐的建筑，原本我还有些担心会不会过于标新立异，不过听闻他们请了周泽楷，我就放心了。”
听到周泽楷这个名字，江波涛眼皮跳了一下，一瞬间的愣神后，又换回了从容的表情。
“他的建筑充满灵气却又柔和包容，很符合S市。”方明华顿了顿，“而且他本就是S市人，一定会更懂这座城市。”
“他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建筑师。”江波涛点了点头。
方明华有一些饿，取了块小蛋糕送到嘴边，也给旁边的人盘子里放了一块：“是啊，前不久刚在英国得了国际奖，诶，那会你还在那儿吧。”
“嗯，看了转播。”江波涛没什么胃口，没去动那块蛋糕。
“正好，刚才承包商跟我说今天周泽楷也来了。”方明华展开纸巾擦了一下嘴，“借这机会你们先认识一下，地标毕竟需要你去跟进。”
江波涛知道，开发区愿意聘用他很大原因是看中了自己工程造价相关的能力，优秀的设计很多，甲方对预算的要求却也很苛刻。达到双方百分之百满意基本不可能，但在安全合理的范围内尽可能缩减造价，在国外摸爬滚打多年，江波涛积累了不少经验。
而最需要他的地方，就是新地标。
“周先生。”
周泽楷听到有人叫他，原本游离的眼神朝着声音的来源投去。
来人有三，站在最首位的是几日前刚见过的新地标合作承包商，方才的声音正是他。目光随着继续移动，承包商的身后还站了两人，穿黑色西装的男子有些眼熟，周泽楷想起是开发区的总项目经理。第三位却被承包商给挡住，只看得到灰色的西装衣袖。
“我给您介绍一下，这是北开发区的方总方明华，身边这位是江工江波涛，专门负责地标项目。”
着灰色西装的人面庞随着承包商的侧身慢慢显露，他的双眸静静地看着自己，右眼角那颗泪痣一如既往地好看。记忆中的人如今还留有可爱的婴儿肥，微微上翘的眼角，流线般自然的薄唇，白皙的肤色。清秀的五官不带丝毫女气，反倒增添几分温和。
“周先生您好。”方明华伸手，周泽楷浅浅点头回握。
“您好。”江波涛也礼节性地伸手。
周泽楷却迟迟没松：“好久不见。”
“是挺久了。”江波涛自嘲地笑了一下，不动声色地挣开了对方的手。
“你们认识？”方明华惊讶地看向江波涛。
“同届校友，住同一栋寝室楼。”江波涛解释道。
周泽楷站在一旁半垂着眼看着江波涛，上牙齿咬了咬下唇，却也没说什么。
方明华毫无威胁力地瞪了江波涛一眼，责怪道：“不早说，我还一本正经地要让你们熟悉熟悉。”
江波涛笑了笑：“这样见面才显得正式，不是吗？毕竟是工作。”
“嗯，这样挺好。”
周泽楷明白江波涛的心思，一贯沉默的他倒是配合地附和了一句。
于是他们四个又略微聊了聊地标相关的事情，互相交换了名片。方明华原准备给周泽楷和江波涛两人一些空间，却见他们双方都没什么要叙旧的意思。
“有事，先走一步。”周泽楷将空了的酒杯搁在服务生的托盘上，挥手告别。
和他的设计一样，周泽楷将简单主义发挥到极致，语词精简从不多言。米白色的西装没有花哨的设计，只是完美的剪裁衬出修长的腿和匀称的身材。俊朗的容貌让他随时随地成为少女关注的对象，聚集万千钦慕。
但他的表情永远如此波澜不惊，哪怕是笑，也淡如水。
曾有媒体说周泽楷的才华和外貌能让每一处他走过的地方蓬荜生辉，江波涛知道，周泽楷一定不喜欢这样的评价。
他不喜欢一切过于俗气的东西。
而在江波涛眼中，即使周泽楷如今西装革履，却仍旧与大学自习室中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画图纸的周泽楷一样，葆有一种格格不入般的出尘。
回到家后，江波涛简单洗漱了一下，坐在床沿翻出公文包里周泽楷的名片。方寸间的纸片被周泽楷设计得干净简洁，卡纸触摸起来的磨砂质感传来指尖的凹凸不平，右下角标注ZEKAI ZHOU是他多年的习惯。
看到熟悉的手机号时江波涛眼皮跳了一下，纵使这个能够被倒背如流的号码已经安静地躺在通讯录里三年。习惯是难以抹去的东西，时间也没能冲淡记忆。
趁万千思绪涌上脑海之前，江波涛迅速锁上手机屏幕，把名片甩到一边。纸片跌跌撞撞落在床头柜的边沿，失去平衡坠到地上。一块白色刺眼地嵌在棕色的地板上，他叹了口气，慢慢弯下腰，轻轻拾起，插在名片夹最后。
关了灯，他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，十一楼的玻璃窗外透不进外界的霓虹，夜幕的黑暗隔绝灯红酒绿。蜷着自己的身子缩在被子里，屏幕上周泽楷的手机号码在白色界面上亮得刺眼。江波涛拽着自己睡衣的领口，微微地喘息。
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那十一个数字串联起的号码，看着看着眼睛有些湿，抬眸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，关了手机。
屏幕暗去的一瞬间，整个房间恢复了空洞的黑暗，只有挂钟指针牵带齿轮兀自清晰的转动声。
回不去的。
他将头埋进枕头，合上双眼，任单调的黑色肆意侵占他的视线、听觉与梦境。
被手机闹铃吵醒，他抓了抓头发，闭着眼睛蹭了蹭被子，不情不愿地爬起。看着镜子里微微泛着黑眼圈的自己，江波涛苦笑了一下，一边刷牙一边思考今日穿什么。
路上虽有点堵，倒也是准时抵达办公室。
“江工，早。”杜明啃着三明治，朝江波涛挥了挥手。
孙翔靠着椅背边伸懒腰边打了个哈欠：“早呀。”
“早。”江波涛拉开椅子，坐到电脑前开机。
“我们听说了，地标请了周泽楷。”孙翔脚一蹬，滚轮椅就哗啦一下凑到江波涛身边，“江工昨天是不是见到了？方总说比我还帅？”
“嗯，见到了，挺帅的。”江波涛兀自登录工作邮箱，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，“对了杜明，规划局初步准备给地标划分哪块地？”
“靠江边的那块，邮件我现在转你。”杜明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，几秒后，江波涛邮箱传来“叮”的一声。
打开文件看了看，江波涛微微皱了皱眉头。北开发区的规划图呈现沿江延伸的布局，打造亲水商业区是一大宗旨，只是规划里对招商引资也设定了目标，这就注定了商业区空间必须最大化利用。
这本不是工程部应该担心的，但目标里对商业区招商额提得过高，若建筑群在规划时没有合理空间运用度，这是绝不可能达到的。
一般这种情况，都会和主建筑师交代并且请求对方给予这方面的一定帮助。
可偏偏，是周泽楷。
并非不好开口，只是江波涛知道，周泽楷不喜欢这种条条框框的东西。
他会接受甲方基于建筑及人本的合理要求，但像这样要建筑迎合商业化的目标，周泽楷是否会愿意，江波涛心里也没了底。
当建筑师逐渐走上国际舞台，他会有属于自己的理念和风格，不一定是一成不变，但是如果背离太远，出于对自身生涯价值的追求，很多人会选择拒绝。
如今也只是一个双向选择的阶段，他很难百分之百保证周泽楷能接下这个邀请。
订合同前的最后一次多方洽谈在一个星期之后，在那天将决定本次合作能否成功。
江波涛目光停在邮件通讯录里周泽楷的邮箱上，轻轻咬了咬嘴唇。
“周工，北开发区的江工发邮件来了，让我们下周一去他们那儿谈合同。”吕泊远见周泽楷端着杯水进门，停下了画图纸的手。
“嗯。”
“谢谢。”吴启接过周泽楷手里帮忙倒的水，“你准备签吗？”
“在考虑。”
吕泊远看了他一眼，低下头重新拿起笔：“他们到底还是在编制里面，我以为你会不喜欢这种约束太多的。”
周泽楷走到窗边卷起百叶窗，办公室亮堂了起来：“是不太喜欢。”
“那为什么？”吴启起身关掉了头顶的白炽灯。
周泽楷眼神飘向外面，阳光恣睢地侵占每一抹蓝色，将天空染成一片刺眼的白。
“想试着改变一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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